夜色如墨。

东平王萧过,东平王妃许氏,率领全家上下,齐聚正堂,静待天明。

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面色平静,都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害怕吗?

其实,早就怕过,哭过,悔过……

被金吾卫困在府中,寸步不得出府,谁不害怕。

时日一久,害怕的情绪过去,似乎一切都看开了,都能接受。

就算此时此刻心里头真的害怕,也哭不出来,喊不出来。

眼泪早就哭干,喉咙早就沙哑。

萧过看着几个子女,看着孙子孙女们,他内心是愧疚的,很无奈地一声叹息。

“无论如何,是本王对不起你们。所以,这最后一程,本王会陪着大家。”

原本绷紧的神经,坚韧的眼神,在这一声对不起中,化为乌有。

女眷们率先哭出声来,她们小声抽泣,不言不语。

东平王妃许氏哀叹一声。

她小声询问东平王萧过,“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能不能再多带几个人……”

“不必再说!如果有办法,本王岂能坐在这里。”

东平王妃许氏立马低下头,偷偷擦拭眼泪。

她不是怕死,她是舍不得孩子们死。

还那么小,人生还不曾真正开始,不曾见过这个世界是何等的广阔,懵懂年纪,就要命丧屠刀之下,如何忍心?

看着门外,东边吐白。

侩子手即将到来。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无法逃离这场命运注定的劫难!

悲呼!

轰!

城门外响起了惊天巨响,离着这么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什么?”

“难道是大周兵马开始攻城了吗?”

“一直围而不攻,怎会突然攻城。一定是错觉!”

这不是错觉!

……

萧逸亲自下令攻城。

半夜时分,当城墙上面落下吊篮,吊篮里面只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奶娃的时候,萧逸就知道他的亲大哥打算牺牲自己。

因为他,大哥一家即将葬身屠刀之下,他于心何忍?

这个世上,他已经没多少亲人。

尤其是原生家庭,东平王府这一脉,这些年,兄弟姐妹们陆续过世。

有人郁结于心……

有人因病过世……

有人受不了困兽一般的生活从而选择自尽……

原本,他对同父异母的兄弟毫无感情可言。

可是当一个又一个死亡消息传来,他的心,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些,他讨厌的,亦或是憎恨的,亦或是连面貌都想不起来的兄弟姐妹,一个个离开,走得凶猛又突然。

和他一般大的年纪,陆续离开人世。

顿觉生命无常。

越发觉着亲情可贵,人命可贵。

所以,他绝不允许石温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他一定要救下大哥一家。

即便因此彻底打乱计划,打乱一开始的排兵布阵,也在所不惜。

罕见的,在众多武将都反对的情况下,燕守战竟然全力支持!

“建州城就是一座外强中干的城池。你们别看他城高墙深,防守严密,貌似坚不可摧,这些都是虚像。

如果,建州城真的防守严密,怎会有那么多人毫发无损逃出来?

由此可见,乱了,城里面早就乱了!这一仗,完全可以打!

就打他一个出其不意,打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打不下来,好歹也试探了对方虚实。”

有了太上皇燕守战的支持,攻城计划定下。

五更造饭,就着冷水吃饭团。

不敢生火,担心惊动城墙上的守军。

待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大周兵马发起了围城以来最猛烈的攻击。

睡得正香的城墙守军,真的是被吓醒了。

大周兵马真真做到到了出其不意,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匆匆起床的士兵,匆匆穿上铠甲,拿起武器,登上城墙的时候,大周兵马已经搭着云梯爬了上来。

肉搏战!

城墙上展开了恐怖且惨烈的肉搏战!

……

晨光下,萧逸站在临时搭建的擂台上,登高望远,看着远处的城墙,眉头紧锁。

燕守战走上来,对他说道:“何需担忧。命大肯定能活下来,命衰,就算你打进建州城,还是救不了人。”

这哪里是安慰人的话,分明是往对方心口戳刀子啊!

萧逸嘴角抽抽,此时此刻,他真的没心思应酬太上皇。

所以,他拒绝谈话。

燕守战毫不在意。

他望着城墙,比划了一下距离。

他哎呀叫唤两声,然后急忙说道:“女婿啊,你站在这里挺危险的。这个距离,常见的弓箭手肯定奈何不了你。

但是,如果遇到像云歌那样天生力大的弓箭手,这个距离,还是能威胁到你。

你忘了乌恒王庭的大王是如何死的吗?中了云歌的毒箭,最后毒发身亡,乌恒王庭也因此分崩离析。

如果当初没有云歌那一箭,乌恒王庭就会在京城称帝建国,整个北地就会沦落到异族手中。

可以说,云歌那一箭,是改变天下运势的一箭,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前车之鉴不远,你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别以为距离远,就没人能奈何你。”

萧逸身边的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