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一行离开茶楼后,继续信步闲游,沿着都江堰上的复道飞桥过了岷江,从西岸调头再往南边下游视察。

原本都江堰上横渡岷江的桥梁,要到宋朝才修建。不过本时空如今就有桥了,就是李素治蜀这几年里花钱修的,技术上完全也可以实现。

因为岷江在这一区域被堰一分为二,内外江最窄的地方都只有三四十丈宽(70到90米),这已经符合古人修建索桥或者单券木质拱桥复道的条件了。

李素造这两座桥的时候,结合了拉索桥的的向上张力施工法,让工匠在两岸立了坚固的石塔张索,起到类似后世斜拉桥桥塔的作用。

同时也兼顾了拱圈支撑的优势,花了不少钱让樵夫在青城山上找到了好多主干粗壮坚固部分就长达十五丈以上的参天巨树,然后每三棵树互相榫卯嵌死形成拱券。

桥修好了之后,百姓往返非常便利,岷江西岸靠青城山一侧也开发得更加繁荣了。民间还一度有百姓自发想给李素立个石翁仲,就跟建宁元年(168年,灵帝登基那年)时造的李冰石像一样。

后来还是李素自己觉得自己太年轻,这么搞太招摇也不吉利,制止了。

今天带着徐庶经过,负责帮闲的甄尧自豪地跟徐庶吹嘘使君的这一功绩,也让徐庶对李素的惠民恩德又多了一些认识。

一行人很快来到一片看起来开工率最为繁忙的水车工坊区,不过还没来得及详细观摩视察,先被一些护卫礼貌地拦住了去路:

“几位请留步,这里是诸葛家的工坊,事关机密,闲人免进。若是想采买办货的外地客商,可去那边坐,自有帮办接洽……”

李素一摆手,甄尧立刻说明了一行的身份。不过因为今天出门没有带信物,下面的人不敢确认,又不敢怠慢,连忙告罪了一声,派个人进去通报。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簇拥着出来一个管事的女子,戴着纱帘的斗笠,趋步小跑而来,看样子也不算怠慢。

李素暗忖:诸葛家的工坊规模够大的,找个人要那么久。小跑着过来都花了那么多时间。

那女子看了李素几眼,认出他来,连忙往里让:“不知使君光降,多有怠慢。使君竟有兴来参观工坊,有什么事和家兄说一声不就行了。”

李素听了对方的声音,也很快想起来了,这果然是诸葛家的二小姐诸葛芷。他随口答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诸葛家那么大的家业,倒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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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原本只是来视察都安县,临时发现你们这儿的缫丝水车工坊,寒冬腊月都能完全不停工,所以看看,莫非是有什么值得别家借鉴的新营生,也好集思广益,普惠万民。”

李素对诸葛家的都是很熟的,毕竟早在诸葛珪病死托孤的时候,李素就见过他们兄弟姐妹五口。一晃都六年过去了,除了诸葛家大小姐嫁给了鲁肃后很少再见到,其他人都是李素看着他们成长的。

诸葛芷也谈不上多漂亮,跟甄宓大桥小桥那些参照物比肯定相去甚远,就是跟蔡琰周樱相比,也是略有不如。不过干练倒是挺干练的,会算账有头脑,算是人各有所长。

诸葛芷把一行人引到工场里,穿过好几座水车作坊,在办公的堂屋内分宾主坐定、上茶,然后大大方方摘了斗笠。不光李素,连甄尧和典韦也都有座,聊商业机密也不刻意避人。

等李素抿了一口茶后,诸葛芷才大大方方地说:“使君垂问,妾自然不会敝帚自珍。不过妾一直听舍弟常说,三四年前,使君许他‘创新当有专利’,咱诸葛家这份家业,可都是那笔专利攒下的本,使君这番话还作数吧。”

听诸葛芷这般说话,李素也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这么大方抛头露面、跟男人讨价还价不怯场的大户人家小姐。

看这样子,或许是这几年见大钱见多了,培养发掘出了这样的底气,否则也镇不住那么多下面管事的男人,光靠心腹婢女也撑不起内外沟通的需求。

李素当然不能说话不算话了,他轻松地确认道:“我说过的话何时不算数了?何况这是大王也追认过的,只要是在大王治下,这条就有效。怎么,贤妹又有了什么‘发明’,可与令弟比肩不成?

放心说出来——去年犍为郡那些压粮价蓄锦炒作的奸商下场,你见过吧?抵押了田产借钱炒锦,最后‘爆仓’的下场就是陷阵营上门强制执行。我后来想了想,今年已经建议大王,在廷尉之下设一个执行司。

从如今的六个陷阵营的伤残有功老兵里挑人,挑一个营,不适合再上战场的,也给他们一点相对闲差的事儿做,晚年有个保障。专门对付抵押投机爆仓不还、恶意欠税欠专利费不给的。只要你们的东西好,谁仿冒了不给钱,自有斩马剑蹶张弩上门催收。”

李素治下,山寨的侦查手段或许比后世难,但处罚力度绝对比后世狠。

除非藏得深别被抓到证据,不知道是谁仿冒的。只要顺藤摸瓜抓出来了,后面就……嘿嘿,李素会让那些假冒伪劣山寨奸商知道什么叫残忍。

诸葛芷也不再纠结,起身带着李素去参观其中一架正在开工的水车,然后给他解说:“缫丝水车到了冬天就停工浪费,这事儿是我们去年年底就开始注意到了,当时阿亮还没走呢。再前几年,因为水车量还不够大,问题也不明显,多出来的产能临时改造,加一套舵轮木锤,冬天也能给百姓碾米。

后来我跟阿亮就想弄个长久之法,想到今年本地稍微多种了些白叠子花,使君你也说过,这白叠子花不但可以弹去花籽填充皮袄,本身也能纺纱织布,我就试了一下,果然可以拿麻绳的纺锤就纺出纱来。

所以夏天的时候我写信请教了阿亮,自己也跟着琢磨,想看看能不能把缫丝水车用来纺纱——难度有一点儿,缫丝是‘抽’的,纺纱是来回搓的,不过做这一行两三年了,妾一个女子也琢磨出些门道,知道只要能转化为机器的圆周转动,就肯定能用上水车之利。

所以这批纺机,是今年秋天刚刚投入的,造得还不多。纺纱跟缫丝差不多快,蜀地潮湿,能种白叠子花的地方也不多,产量也不高,已经够用了。就这,妾还是从巴西干燥之地、国中郎组织的屯田区,找有种棉的屯户收购,数百里用船运来的。”

李素听了,也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第一反应还是挺肃然起敬的。

一个女子,都能根据弟弟的指点,在前人发明的水力缫丝车的基础上,改良出纺纱机,尽管眼前这个机器还非常落后,只能算是一个粗暴的雏形,也没有充分挖掘纺纱的效率,那也至少是一个进步了。